关于生日


昨天朋友告诉我,你的生日快到了,我才想着去查日历,发现竟是今天。因为过阴历,每年的生日日子都不一样,加上近几年生日意识渐渐淡薄,若是没有旁人的提醒,就这么错过去也是有可能的。

又长一岁了。


小时候过生日,也许是受电视画面的蛊惑,一度对鲜奶油蛋糕非常向往。我也不喜欢样子精致价格昂贵的镜面慕斯,只喜欢那种厚实地涂满奶油,非常质朴、没什么花样的、最普通的鲜奶油蛋糕。那是上个世纪90年代,家里条件不好,我很小就养成了习惯,不愿意随便开口向父母要求什么东西。然而小孩子终归是小孩子,虽然嘴上不说,每次被父母牵着走过蛋糕店的时候,眼神就不能自已地粘在玻璃橱窗上,走出五六米还要艰难地扭头去看。爸妈见我这副样子,大概心里不忍,要买给我吃。我就奶声奶气地喊:「我不想要,我只是看看。」

有一年,忘记是几岁的生日,父母买了蛋糕。一只方方正正的纸盒,用丝带系着,附送一只纸质的王冠样式的帽子,纤细的一折就断的蜡烛,并四五套纸碟和塑料刀叉。拆开盒子,是一只芒果镜面慕斯。

他们并不知道我喜欢便宜的鲜奶油蛋糕,只觉得昂贵的漂亮的自然会更好些,才挑了镜面慕斯。

到现在我也记得那只蛋糕的甜腻,自己不太喜欢也装作十分喜欢的样子,还有因为一时吃不完放进冰箱里,最后冻得结结实实的像冰糕一样的奶油。

那只蛋糕我吃了好久。


到了读小学的时候,过生日常收到同学们的礼物。其中有一个男生和我很要好,六年里每年不忘,送的礼物包括修正纸、钥匙扣、圆珠笔芯等。后来有一次我们为一点琐事吵架,吵得很凶,平息之后我懊恼于自己的错误,带了一只黑色的塑料笔盒想送给他赔罪。那只塑料笔盒其实本是一只钢笔的包装盒,里面铺着柔软的红丝绒,外壳上刻着花纹,并不是真正的铅笔盒。然而我将它视若珍宝,也完全不担心对方会不会嫌弃。见到他后,也许是出于幼时的我倔强的自尊心,抑或害怕他还在生气,犹犹豫豫没敢交给他。直到下午放学时,外面下了大雪,大家停在昏暗的大厅里,他忽然走过来向我道歉。

奇怪我竟然现在还记着那时的场景。昏黄的钨丝灯泡,穿着厚重棉服的小学生,学校墨绿色的铁栅门,门外撑着五颜六色雨伞翘首等待的家长,或者还有低着头在踩得乱七八糟的雪地上铺防滑地毯的保安,提醒我们雪天路滑注意安全的班主任老师……在这样的混乱里,我们匆匆和好了,为了表示彼此的心无芥蒂,两个小孩子还握了手,是电视新闻里国家主席会见外宾时那样的正式的握手。那只钢笔盒从书包的底层转移到他的手上,他把手套摘下来,吧嗒打开,看着里面的红丝绒咧嘴笑了,然后很珍重地收进了书包里。

也许因为他的道歉,小小的我第一次模糊地意识到了「宽容」、「大度」这一类词汇的动人之处。我小时候算是个要强的孩子,自尊心也好,虚荣心也罢,即使心里后悔,表面上也总是不愿低头的,好像认了错就丢了骄傲,低人一等似的。然而当他开口的那一刻,我意识到自己在如释重负的同时,并没有一丝一毫地看轻他,对他的也只有感激和珍视。既然我是如此,旁人大致也是如此,畏惧歉意的表达,死要面子活受罪,又有什么必要呢。

说多了,其实我想表达的不是这个。我想说的,是当时傻得冒泡的我们。且不说握手言和这件事多么逗,修正纸、钢笔盒这样的东西,成年人,或者说稍微成熟点儿的人,是肯定不会当礼物送给别人的。即使礼轻情意重,这礼也太寒酸了。然而那时,我们是真的会因为这种不值一提的小事物开心啊。


长大后的生日,其实也时常充满惊喜,比如高中时二十多个人课间在教室里分喝一瓶雪碧,纸杯相碰,他们喊一声生日快乐,于是我的快乐就像雪碧的气泡一样,噼里啪啦地在心间作响;研一时,党建的同学在宿舍楼上挂一条横幅,横幅在冬日的狂风中飘摇,大张旗鼓地昭告天下,引得众人注目……然而随着年岁渐长,无论折腾与否,生日都终究渐渐少了些意趣。吃饭唱歌看电影,好像就是年轻人聚会的极限了呀。

明明该在图书馆写论文的,结果写了这个。

祝自己生日快乐吧。


首发于微信公众号 温柔故事(gentleyears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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