破碎的光影

       秋意的加深是在重拾某些破碎的光影和语言之后出现的,这使我有些怀疑心里的空旷感是来自气候的更迭还是其他什么。济南又下了一天的雨,空气冷澈,然而天色黯淡。许多天不曾走出门。一个人读书,写字,画画,看电视,绕着阳台走路,把大盆的绿色植物放在窗外被雨淋湿的花架上。未曾漆过的木头经了雨水的润泽,呈现出颓败的黑色。在繁盛的梧桐的衬托下,花盆里的龟背,竹子还有铁树的绿色显得那样舒展而苍凉。

       这几天晚上,我坐在电脑前反复看着一个人的相册。那里面有我自己。想想看时间也不过走了四年,与接下来要走过的许许多多个四年相比,它是如此微不足道。然而在这倏忽而过的四年里,我所发生的变化,连同我周围的一切所发生的变化,却都使我难以自持地感到怅惘。照片上我和许多人坐在阳光明媚的阁楼上,穿着红色圆领衫和白色的短裤,站在我身后的男生在我头上翘起手指摆兔子耳朵。然而今日,时过境迁,照片上的所有人,一个都不在我身边。一个都没有。

       这个时候,我抬起头来想看看外面。家里新装修了阳台,正对着电脑有一面很大的玻璃窗。玻璃上有细密的纹理,一点也不透明,像一块温润的玉。透过玻璃,能看到模糊的银白色光线,像一团发亮的云雾。我疑心这是月光,就站起来到阳台上看。夜空是暗红色的,大概哪个地方又在下雨。空中并没有月亮,那光也只是楼下便利店的灯光。夜风不断的吹来雨的气息,而我一个人,站在光线微弱的阳台上。在这时,我忽然觉得这暗红的夜空就像一片凝固的血液。沉甸甸的压下来。

       《倾城之恋》里,范柳原曾经于夜晚打电话给白流苏,问她能不能看到月光。他在电话里说:“我念你听:'死生契阔──与子相悦,执子之手,与子偕老。'我的中文根本不行,可不知道解释得对不对。我看那是最悲哀的一首诗,生与死与离别,都是大事,不由我们支配的。比起外界的力量,我们人是多么小,多么小!可是我们偏要说:'我永远和你在一起;我们一生一世都别离开。'──好像我们自己做得了主似的!”

       我永远和你在一起;我们一生一世都别离开。

       你说,这怎么可能呢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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