毕业之时
「有哪些一开始觉得离自己很遥远的事，忽然真的发生了？」
「说再见。」
到了5月中旬，青岛才开始热起来。在这之前，冷空气循环往复，在青岛盘桓甚久，我终日在宿舍裹一张毛毯，穿着毛巾袜瑟瑟发抖。出门时又换上裙子，拎一把遮阳伞，穿一双单鞋走得轻快。如此不分冬夏地过了一阵，觉得很分裂，却又爱极青岛这样的气候。直到一天晚上，一场瓢泼大雨，伴以电闪雷鸣，气势汹汹。辗转之际，我想，这是独属于夏天的暴雨啊。果然雨停之后，温度未降反升，青天白日，明晃晃地散发着光和热。
夏天来了。
毕业季也来了。
本科毕业之时，我曾活得很恣肆。吃喝玩乐排得密集，旁人约饭难有档期。当时我想，像这样放纵的毕业，一辈子也许只能有这一次。毕竟到了二十五六岁之际，就难能活得那样毫无防备，没心没肺了。想象中的硕士毕业季，该是乏善可陈、流于形式的——全班聚在一起吃顿饭，同门师兄弟姐妹和教授一起再吃顿饭，穿上硕士服拍张毕业照，间或去KTV唱两三回歌，就完了。饭桌上大家应当是拘谨而得体的，一杯啤酒放在面前，含着笑喝，一口一口地啜饮，饭毕一丝醉意也无，还能清醒地惦记着没能错过末班地铁。不会有人用筷子敲着碗大声说话，不会有人哈哈大笑，亦不会有人失声痛哭。不算亲密的成年人聚在一起，当然就是这个样子啊。等着曲终人散，大家笑着各奔东西。没什么舍不得，顶多心里留一丝怅惘——因为学生时代是真的要结束了，不想上班，但社会的熔炉正等着你纵身一跃。
然而我的硕士毕业季却过得并非如此。
我前所未有的大醉了一回。很不体面地掉了多回眼泪。听到了一些话，并被它们所戳破。说出了一些话，把混乱的事情强行理清。老实说，这一段日子，我过得有些伤神，却也十分难忘。也许看这篇文章的敏锐的你，已经有所察觉我的隐晦。那大概是因为，在我心底，就是希望这一段令人动容的时光以这样秘密的姿态存在吧。我愿意这样正大光明地承认它，然后小心翼翼地藏好它。
有一天清晨五点钟，我们四个人去看了海上的日出。彼时青岛这座城市正忙于上合峰会的准备工作，海边人烟稀少，有巡逻的飞机低空航行，能听到螺旋桨的嗡鸣。当我踩在柔软的沙滩上，看着海水迎面扑来无边无涯之时，有一瞬间，我恍惚觉得我们四个像是流落在这无人的荒岛，并且生活了好久，如今等来了直升机的救援。而我们并不急于离开这里，任飞机在头顶盘旋，静静地站着等一个小时，偶尔说很少的几句话，再偶尔看一看翻滚的海浪，直到橙红的太阳从远方的山头一点一点浮现出来。
这画面和故事都很美，不是吗。
△ 那一天的大海
△ 那一天的日出
△ 黑色的小点是那一天的飞机
我以为毕业最让人难过的，不是要离开停留了几年的城市或学校，也不是要告别熟稔了十几年的学生生活，而是要跟某一群人说再见啊。更让人难过的是，很多时候，「再见」其实是「永别」的缓期执行。临别之际，我们总乐观地以为，即使山高水长天涯路远，也依然情意绵绵万山无阻，但事实上，却常常迎来「渐行渐远渐生疏」的结局。
然后未来的某一天，我们像从不曾相遇一样，淹没在彼此的记忆尘埃里。
为什么忽然这么伤感，唉。
最后放一首短诗吧。是前几天班里要做毕业视频，由我来写的几句片尾语。放在这里，算是对所有毕业生的祝福。
毕业快乐。
最初幻想读研生活忙忙碌碌
后来害怕百无聊赖两手空空
到底把酒东风且共从容
三年一瞬
大梦一场
青春走得太匆匆
相识相聚恍如昨日
嬉笑欢歌声在耳边
转身醒觉分别将至
各奔西东
红瓦绿树细雨中
愿你享受光与美
愿你发现善与对
愿你拥有无涯的胸襟和宽广的气度
愿你既有披星戴月双眼明亮的良夜
也有天光破晓欢呼雀跃的黎明
愿你所有辽远的期望都可到达最后的终点
愿你即使遭遇困苦，仍然相信
没有海浪能够敲打你的岛屿
当你想起我们曾经携手并肩的时候